言简

Chapter 4

没有人天生喜欢作恶，做坏事之前，我们都必须找个不错的借口。替天行道算一个，报仇雪恨算另一个。阿尔再遇见那个亚裔男人，是在一家中餐店，当时王耀戴着顶印有黄色汉字的帽子，礼貌的站在一对死胖子夫妇身边熟练地给他们打包剩菜。阿尔在那一刻决定搞他，因为他需要钱。而且这的确是这家伙应得的对吧？阿尔隔着街盯紧落地窗那面的王耀，你看他那么坏，那么冷漠，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那么弱，还有比这更好的目标吗。

阿尔用指尖使劲刮了下嘴角，结痂的伤口很痒，让人忍不住想把它再撕开再疼一会。他现在整张脸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，配合凶神恶煞的眼神，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。阿尔并不介意别人厌恶的眼神，但不能装友好行骗这点让他很不舒服。酒吧原先那几个和他相好的舞女根本靠不住，全都是些没有下限的婊子，她们要逮住他，还指不定怎么向苏哥邀功。

王耀应该有点钱，没错亚裔就是有钱，他们都跟他妈仓鼠转世似的，喜欢把钱塞洞里攒着。哦，也不用太多，够他跑路的就行。阿尔舔舔流血的嘴角，瞅着餐馆里的王耀忍不住嘿嘿傻笑出声。

在他左手边商店外站着的黑皮肤小子被阿尔的蠢表情给逗笑了。他看着阿尔万花筒似的脸，心想这傻逼指不定是在哪，被当成耗子按在地上摩擦过，真可惜这大个子。

“笑你妈呢四眼？”阿尔扭过头，眼神像条要扑人的疯狗。

黑小子被阿尔的气势给镇住了，他怀疑阿尔怀里有刀。

“笑什么呢？说说。”阿尔懒懒散散的走到黑小子身边，用手背狠狠的扇扇他的脸，“我他妈问你话呢！”

他俩的身形差不多高，阿尔甚至还没站直，但他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狠毒。黑小子在学校也不是什么善茬，可直面这个白小子，说不上为什么，他就是觉得怕，这可不是那些学校里低级的小打小闹，黑小子有种预感，只要他反抗，阿尔就会直接给他放血。

“长眼。”说不上是夸奖还是威胁，阿尔撇撇嘴角，竟然笑出声。他点点黑小子的心口，“算你长眼，把钱包给我。”

黑小子犹豫了。

然后一记勾拳直接打在他的下巴上。先是昏天暗地的黑，接着就是胃部翻浆蹈海的恶心，黑小子捂着嘴，顺着身后的石头墙坐到地上，感觉整个口腔都是铁锈的腥甜。阿尔很想再给他补一拳，但这光天化日的，实在没必要。

“钱。”阿尔把手伸到黑小子面前，掌心向上摊开。

这个街区很乱，都是些胆小如鼠的非法移民和身无分文的老幼妇孺。阿尔假装不经意四处打量，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根本不敢往他这面看。

黑小子缓了会，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皮夹。

“你还上学？”阿尔皮笑肉不笑的把黑小子的学生证塞进自己的口袋，“看你挺穷酸的呀。这钱是你抢的吗？”

黑小子狠狠的瞪了阿尔一眼。

阿尔把钱卷起来收进裤兜，又动手扯过黑小子的书包，“藏没藏东西？”

书包里除了几本写满脏话的书本，还有五十袋左右的‘种子’。阿尔看了眼黑小子，黑小子也心有戚戚的看回去。他觉得阿尔应该害怕，毕竟他也算是帮派的人。

“他们连把枪都不给你？”阿尔摇摇头，不敢相信的说，“这你他妈也敢出来？第一次？”

“我们老大会杀了你。”黑小子说，他半倚着商店的墙，紧紧抿着的厚唇，硬撑出硬气。

“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？”阿尔挑眉，像个好脾气教师。

“我们老大的！”黑小子大声说。

“从这到泰迪街，”阿尔比划了下。“全是苏哥的。”

“苏哥是哪个操蛋的傻逼？”黑小子吐沫横飞，表情即气愤又害怕。

“能把你们老大蛋蛋切下来，当下酒菜的人。”

阿尔凶相毕露的说完这句话，那个年轻的黑小子就立刻爬起来，屁滚尿流的跑了。当然了，他跑的时候，不忘回头朝阿尔抛两句狠话，你给爷等着，老子连那苏狗屁的脑袋，一起给你摘了！摘不摘脑袋，他阿尔到不在乎，反正只要现在能给苏哥到处树立敌人，他也就算报仇了。等他攒够了钱，脚底抹油溜之大吉，谁他妈还管什么苏哥，狗哥。

阿尔没什么文化，但他特别认同那个婊里婊气的法语老师说过的一句话，我死后，还他妈在乎你们死活，记不清原话了，但大概是这意思，这世界就应该是这样，谁都不该多管闲事，活自己的就完了。

阿尔回头去看餐厅里的王耀，他感觉他好像一只肥羊。这就是命，我认了，你也该认，谁叫你命那么不好呢。阿尔活动脖颈，不怀好意的笑笑，心想，真是不好意思，碰见我，算你活该。

*

王耀一面专心致志应付着客人，一面手脚麻利的记录打来的订餐电话。他打工的店面不大也不小，服务员都是些墨西哥人和初来乍到的学生。王耀在他们之中时薪是最高的，因为他不光负责大厅，有时候还负责厨房，如果老板儿子不在家，他还得负责外送。

“王哥，今天早点回去吧。”燕青推推眼镜，“今天客人不多，我和阿南照顾的来。”

王耀抬头看看墙壁上的挂钟，九点一刻。

“王哥，惦记濠镜呀？”阿南笑嘻嘻的对王耀说，“我今天看见他和女孩子在一起约会了。”

“在哪？”王耀还没说话，燕青倒是忍不住开口问了。他是一点都不相信王濠镜是那种能陪女孩出去约会的类型。

“图书馆啊。”阿南说，“那女孩可漂亮了。”

“是同学吧。”王耀笑笑，“是不是长头发，大眼睛，左唇角有颗美人痣的那个？”

“呦，这听着就够漂亮的。”燕青调笑道，“王哥，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秘籍，怎么你们兄弟俩都这么招漂亮小姑娘喜欢。”

燕青这话分明是在打趣阿南，他早就发现这丫头对王耀分外留情，她对别人说话的时候可从来不撒娇。

“因为王哥祖传的帅。”阿南朝燕青翻了个白眼，她挺讨厌燕青这厮戳破她的小心思。

“对，对，对，王哥世界第一帅。”燕青举起双手，摆出投降的姿势，满脸宠溺的对阿南表示拜服。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爱惨了这丫头，才由着性子任她胡闹。

“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。”王耀被这对小鸳鸯酸得牙都倒了，他瞥了眼燕青，万年不变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打趣。

“行了，王哥，你都看出来，就赶快回去吧。”燕青趴在王耀肩头小小声的咬耳朵，“拜托啦。”

王耀朝燕青摆了个OK的手势，顺手抓起点餐台上打好包的外送，“我送完这一单就直接回家，你们两个也小心，回学校之后记得报个平安。”

“谢谢哥。”燕青拍拍王耀的肩。

“王哥路上小心啊。”阿南挺惋惜今天只和王耀说过几句话，但她还是希望王耀早点回家休息，自从上次无意间看到王耀的时间表，她才明白王哥身上的担子有多重。王哥才多大呀，就得负起照顾另一个孩子的责任。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是个富婆，那样她就可以把王哥和她的家人都包养起来，再也不让王哥那么累。

“行了，都走远了，还看呢。”燕青忍不住敲了下阿南的头。

“找打啊你。”阿南凶巴巴的对燕青比划了下。

王耀刚走出店门的时候就发现有什么不对劲，等借着路灯看清街对面那小混混的脸，他才明白自己是被人盯上了。王耀不认识那混混是谁，但他隐约觉得那家伙像是来寻仇的，来寻他的仇。

他该报警，或者跑回店里去。

“王耀。”那混混大声叫出王耀的名字。

王耀觉得他的声音非常陌生，他握紧拳头，看着那混混从街对面走过来。

“不认识我了？”

王耀后退一步。

“咱们之间的事，咱们自己解决怎么样？”阿尔没有阻拦王耀的意思，他像一个讲道理的人那样盯住王耀的脸说，“你看我有枪，你往回跑，我就杀了你们三个，你乖乖的，我就和你好好谈谈，我没有恶意，我就是想让你帮个忙。”

“什么忙？”

“借我点钱。”阿尔摆出那副惯用的痞子式的笑容。

“没有。”王耀斩钉截铁的说。

这人的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？阿尔被王耀这种大无畏的表情给震惊了，他一度以为是自己没把话说清楚。是他不够凶狠吗？正常情况下，即使算再嗜钱如命的主，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也应该给点害怕的反应吧，这算什么？真以为我在和他商量吗？阿尔舔舔嘴巴，感觉自己手里那把劣质玩具枪都快被捏碎了。

“把钱拿出来。”阿尔不再废话，单刀直入。

“不给。”王耀回答的还是那么干脆利索。

阿尔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，然后反手一记耳光将王耀扇翻在地。“你他妈的把钱给老子拿出来，”他蹲在王耀身边，恶狠狠地攥起他的头发说，“这下搞清楚状况了吗，王耀。”

*

“来了？”亚瑟在基尔伯特拉开车门的瞬间挑眉说道。

“来了。”贝什米特点点头，面对昔日同窗表现得无比淡定。亚瑟柯克兰，眼下最炙手可热的新人歌手。

“好久不见？”亚瑟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。

“放心，我不是来找麻烦的。”基尔伯特使劲扭扭脖子，找个舒服的姿势窝进阴影里。

“算了吧，你本身就是个麻烦。”亚瑟不屑笑笑，朝车窗外喷了口烟，“你是怎么想起我手机号的？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不是什么都没带吗。”

“黑粉那买的。”基尔伯特半真半假的说。

“放屁。”亚瑟朝基尔伯特翻了个白眼，“我才没有黑粉。”

，独生子就是好。”贝什米特不由得感叹，“无论干什么蠢事，老爷子都得掏心掏干的帮你善后，你在看看我，就是喜欢个不合他心意的姑娘，就恨不得把我杀了。”

“哥哥，你喜欢的可是瓦尔加斯家的女儿。”亚瑟说，“你说你怎么不直接喜欢IS首领呢？那样你家老头也不用那么气，直接嘎嘣了多简单是不是。”

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”基尔伯特伸手朝亚瑟要烟。“你尹罗的制服还在不在？”

“干吗？”亚瑟拉开夹克，把整个一包万宝路都扔过去。

“穿。”贝什米特看傻子似的看了亚瑟一眼。

“给谁穿？”

“管得着吗你？”

“我的制服我当然管得着。”亚瑟说，“你的呢？怎么问我要？”

“我的衣服都被老头子扔了。”贝什米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，“今天给我弟打电话的时候，他把电话给摔了，我看他是疯了。”

“这都几年了，你们家老爷子还没过去那个劲儿呢？可真固执。”

“命啊，要不说你命好，家里就一个，根本没有备用选项。我就不一样了，正多余着呢。”

“你不是和那丫头都分了吗，至于吗。”

“至于，很至于。”贝什米特坏笑，“我们老爷子心比针鼻还小呢，听说我走了以后，他把我的出生证明都烧了。”

“没把死亡证明烧了，就证明还是亲爹。”

“嘴有够损的。”

“饿了吗？”亚瑟说，“请你吃饭？”

“先给怀特太太打电话，让他把你上学时候的东西收拾出来，我有用。”

“谁呀？这么让你上心？”亚瑟戏谑道，“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。”

“一哥们。”

“啧，口味也变了？”

“普通朋友。”

“哦单恋。”

“他弟弟。”

“3P！”

“闭嘴！”贝什米特双颊通红，“信不信明天老子就把你手机号贴脸书上去！”

“越来越没有幽默感了。”亚瑟，将跑车倒出车道，随手抓起墨镜带到脸上，然后他打开车载音响，悠闲地哼唱着自己的新专，大摇大摆的开上了路。亚瑟看起来有点纨绔子弟的傻气，又有点不谙世事的单纯。贝什米特挺羡慕他这点，和羡慕王耀超脱于世的成熟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