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简

Chapter 30

王耀是在凌晨四点离开的阿尔家，他们昨天折腾了整整一夜，也吵了一夜，王耀长这么大都没碰见这么糟心的家伙，倔得像驴，根本听不懂人话。不过阿尔技术的确高杆，以至于王耀系皮带的时候，手指还是忍不住打颤。

王耀借用阿尔的浴室简单的抹了把脸，就捡起地上的卫衣和外套穿好，准备离开。阿尔对此一无所知，此刻他正在黑暗的襁褓里睡得安稳，像只柔软的小猫。他腰间只围了张床单，因此窗帘透过的微光可以散落在他的光裸的皮肤上。

他还保持着抱紧王耀的姿势，只不过现在他怀里是只枕头了。

王耀有那么一瞬间，很想低下头去亲亲阿尔的脸，亲亲这个又坏又单纯的家伙，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。爱情最易变质，比起最后撕破脸皮的难堪，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学着别那么贪心。

王耀轻声对沉睡的阿尔说，“谢谢。”他双手插兜，轻快迅速的从玄关溜出去。

一旦走出房子，就能感受迎面而来的晨风，有点冷，但挺舒服，而且感觉脑子也清醒了不少。王耀深呼了口气，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楼梯，直到一个女人迎面拦住他。

“你谁呀？”那女人口气很凶，妆也很浓。

王耀没等开口，女人又连珠炮似的发问，“你凭什么从阿尔家出来？”

这女人被打过，王耀很容易从她浮粉的脸上找到泪水和拳头的痕迹。

“管好你自己。”王耀并不打算和这女人有过多纠缠，她像个泼妇，看起来像是随时能发疯。

“你给我站住，小瘪三。”女人踩着圆规一样的高跟鞋，‘嗖’的下挡在王耀面前，她的脸离王耀很近，以至于王耀能看清她被泪水冲花的眼线。

“你让开。”打女人并不光荣，王耀不想和她动手。

“我不让怎么了？”女人挺起胸脯，王耀挺不好意思的别开头，她穿的衣服实在是太露了，王耀低下头就能看见她奶油球似的胸部，它们裹在那件小小的黑色背心里，像是随时准备蹦出来，和王耀打个招呼。

“死玻璃！”女人攥紧手里的粉红色的手提包带子，浑身散发出一种难闻的香水混合酒水的发酵味。

“你喝多了吧，我认识你吗。”王耀捏捏眉心，完全弄不清楚面前这个女人抽哪门子风。

“你不认识我，我可认识你，”女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，“老娘告诉你，阿尔弗雷德琼斯有主了，你别他妈总围着他买弄风骚了，老娘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死玻璃。”

“我——”

“我有你妈，我看你是大早上就开始犯贱！”

你妈这两个字简直令王耀耳朵起茧，脸蛋发烫，因为他昨天和阿尔鏖战一夜，两个人都至少提及这个词上百次。

那女人罕见的哆嗦了下，像是酒醒了大半。

“你睡完我就想跑？”阿尔毫不在乎颜面，他腰间围着床单，大大咧咧的露着布满吻痕的上半身。

“我回去上班。”王耀扭头看他，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阿尔竟然这么不要脸。

“你他妈得对我负责。”阿尔赤脚走到王耀面前，他比王耀高了整整一头，眼下说出这种话，这么都让人感觉有点不对劲。

“你必须对我负责！听到没？”阿尔没戴眼镜，金发也乱七八糟的翘着，看起来足足比他的年龄小了七八岁，“你敢背着老子劈腿，老子就把那个奸夫头拧下来，你大可去试试，王耀，你看我干不干得出来。”

王耀被阿尔认真的样子给逗乐了，他看起来实在不像夜里那个猛兽，眼下到像个乞求大人不要丢下自己的小男孩。王耀真想扭头问问身后那个女人，现在他和阿尔到底谁更玻璃点？不过他没有，因为那女人直接往阿尔脑袋上扔了对王炸。

“我怀孕了，阿尔，是你的孩子。”

王耀和阿尔都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去看她，仿佛她是个外星来客。女人走上前，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B超报告拍在阿尔的胸前。

“我和你每次做都有安全措施——”

“意外懂吗？”女人说，“你以为什么都是百分百的保险吗？”

“你是不是有病啊？”阿尔很绝情的对女人说，“你想怎么样？”

“我想生下来。”女人抹了把脸，低头盯住鞋尖。

王耀觉得这剧情简直狗血，说不上愤怒还是荒诞，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很嘴欠的问了下阿尔，“这孩子用我负责吗？”

“你算哪根葱？”女人对待王耀是一点不客气。

“希拉，你先回去，我以后和那你说这件事。”阿尔攥紧床单，表情很克制。

“我不！”希拉大声说，“你得娶我！”

王耀在听到结婚那个字眼的时候，感觉浑身的劲都在那一瞬间松开了，说不清为什么，他就是想笑，不光笑阿尔，也笑他自己。

“你他妈给老子现在滚！”阿尔脾气很差劲，他这一刻简直恨死希拉了，他从没这么恨过一个女人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直接掐死她。

“你让他滚，”希拉指着王耀说，“我不滚。”

“你脑子有病吗？”阿尔蹙起眉头。

希拉说，“你和他睡了。”

“有什么问题？”阿尔问，“我和谁睡关你屁事！”

“可是你要彻底甩了我那就管我的事！”希拉像是忍了很久，她浑身颤抖着，“阿尔弗雷德琼斯，你他妈别以为老娘那么好甩，我陪了你整整七年，你他妈说爱上别人就爱上别人？凭什么？”

“凭我他妈一点都不喜欢你。”由此可见阿尔对炮友的定义比王耀还绝情。

“七年，一夜。”王耀双手插兜，“你还真是比我负责啊。”

阿尔无话可说，他扭过头赌气似的看进希拉的眼里，“想让我负责是吗？可以，你把孩子生下来，是我的，我就娶你。”

希拉冷笑，咬着牙说，“好啊。”

*

基尔伯特听完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，手里的冰激凌也彻底吃完了。他和王耀坐在露天冷饮店外，一面谈些少儿不宜的话题，一面用二手香烟荼毒附近的穷人家花朵。那些家长根本不在乎基尔伯特和王耀这两个臭流氓，因为他们开口训斥起自家的孩子来，比他们的谈话还要露骨的多。

那些贫穷的花骨朵自己也不甚在乎这件事，因为性，是这个世界上，他们在未来唯一买得起的快乐，他们中有早熟的家伙，甚至还在基尔伯特和王耀附近听得津津有味，比听电视里的脱口秀还来劲。

“那女人是做什么的？”基尔伯特问。

“陪酒。”王耀吸了一口手里的烟，“出台的那种。”

“真是，”基尔伯特低头笑笑，然后又忍不住仰头大笑，“要不说你运气好，这都能让你抓住，那他什么态度。”

“他说孩子是他的话，他就和她结婚。”王耀瞥了眼基尔伯特，表情十分微妙。他似乎想跟着基尔伯特笑，可却怎么都笑不出来。

“我希望是他的，不对，肯定是他的，她都跟他七年了，怎么可能不是。”基尔伯特的表情简直称得上幸灾乐祸。

“那种女人，呵。”王耀弹了下烟灰，目光汇向远方的大海，现在还太冷，根本没人下海，不过海边有只傻乎乎的边牧犬，倒是兴高采烈的和浪花玩追逐的把戏，浪花拍过来，它就撒开四爪往回跑，海水退回去，它又拼了命去追，一遍一遍，乐此不疲。

“怎么你还希望她不是？”基尔伯特说，“如果没有这档子事，他可不会轻易的放手，王耀，知足吧，你都不知道你捡了个多大的便宜。”

“便宜吗？”

“当然便宜。”基尔伯特摘了墨镜，对王耀露出一口白牙，“这么说吧，那小子长得还可以，你对他有想法我不意外，但我最担心就是你真的和他搅和到一块，他那种人会把你拖死。”

“听起来有点绝情。”王耀闭上眼睛，仔细听海浪和海鸟的声音。

“你就是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你弟弟想想，你和他在一起没有未来。”

“我本来也没有未来。”王耀下意识的赌气说道。

基尔伯特叹了口气，很轻的笑了下，“你才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家伙，你心里小算盘，我比你看得清楚。”

王耀用杂志盖住脸，心烦意乱。

“喜欢不值钱，王耀，要是喜欢值钱，我当初就不会拦着你和亚瑟。”基尔伯特说，“这世界上最没意思的就是喜欢，喜欢的热烈，就想放弃一切，她也会给你一切，然后你就开始觉得你们两个能对抗全世界了，但其实不是，喜欢最扯淡了，喜欢一过，你就什么都没有了，我当初以为我爸是老古板，等我失去了才知道，那老头是个人精。”基尔伯特突然笑出来，“可其实说实话，我也不是特别后悔为了那丫头离家出走的事，但你别学我王耀，”基尔伯特说，“你知道什么对你是最好的。”